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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山海情》描写上世纪九十年代福建援助西部地区宁夏的扶贫故事。\ 剧照
我很少追剧，最近却被一部电视剧吸粉，一边看一边流泪，不知不觉花了两个通宵。这是一部现实主义正剧，没有一丝刻意煽情，甚至土得掉渣，演员一口西北乡音，灰头土脸，“像是从土裏长出来的”。但恰恰因为真实，才打动人心。网友也一致讚好，“追剧追成村裏人”，豆瓣评分达九点四分，成为二○二一开年“爆款”。
这部剧叫《山海情》，描写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的东部省份福建援助西部地区宁夏，横跨二十年的扶贫故事。
说起宁夏，印象一是“塞上江南”，印象二是晚清镇守西北的左宗棠所称“苦瘠甲天下”。近年我去过两次，一次是八年前的夏天，草木葱茏；一次是二○一八年秋天，碧云黄叶。飞机起落时，清晰可见银川郊外新农村大片红顶房子，漂亮规整。一派塞外风光令人惊叹。再往贺兰山和沙漠深处，一路上秋风萧瑟树叶落尽，才发现端倪：大片大片乾黄的土地上，清晰可见成行成列的树幹、葡萄林架，被外媒称为“中国魔方”的草方格像几何图形将沙漠网住……分分寸寸都是人工劳作的痕迹。恍然大悟──这才是鬱鬱葱葱的原因所在，这才是“塞上江南”的故事答案。这一方一土的耕耘背后，不知有多少艰辛故事！
众所周知的西海固地区，一九七二年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土地贫瘠，生态崩溃，雨水奇缺，年降水量仅约三百毫米，蒸发量却在二千毫米以上。“跺开西海固的一粒黄土，半粒在喊渴，半粒在喊饿”，这些故事都是真的：拿女儿换一口水窖换一头大牲口是真的；冬天为了争挖一蓬茅草填炕取暖打得破头血流是真的；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是真的；一碗饭半是粮食半是沙子是真的。下雨时人们穿上薄衣服到田裏一边幹活一边“沐浴”（当地人叫“趁雨”），回家把身体擦乾就算洗过澡了。“冬天寒冷刺骨，在土坯堆砌的露天教室裏，老师拿着树枝在地上教孩子们识字，孩子们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还能看到裸露的皮肉。”
一九九七年，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习到宁夏调研东西协作对口帮扶工作，被西海固的贫困所震撼，提议将贫困群众“吊莊”搬迁到银川河套平原待开发荒漠地，建设新家园，并亲自命名为：闽宁村。他说：“闽宁村现在是乾沙滩，将来会是一个金沙滩。”一百一十个两地合作示範村由此诞生。
二十多年来，福建省出钱出人出技术，一边在闽宁村安顿移民，一边在西海固做好留守百姓的帮扶，帮助培育酿酒葡萄和红树莓种植、肉牛养殖等特色产业。累计援助资金逾二十六亿元，选派十一批一百八十五名幹部挂职，还有专家学者、支教支医志愿者二千多人。这些扶贫人员奔走在戈壁滩和荒山野岭，忍受着风沙缺水少食停电，这一过程的艰辛感人至深，剧中几乎每个人物都有原型：淳樸踏实的村支书马得福是宁夏当地幹部的缩影；一生扑在菌草种植改善生态的凌教授，原型是福建农大首席科学家；吴主任原型是福建扶贫办主任，她先后四十多次到宁夏调研；陈县长原型是一位来自福建的清华博士……
从东南海滨到北疆戈壁，从一九九七年到二○二一年，长达二十四年、跨越二千多公里的爱心接力持续不断。如今，闽宁村已经成了六点六万人的“闽宁镇”，人均可支配收入近一万四，较搬迁之初增长二十七倍，昔日的乾沙滩果然变成了“金沙滩”。我在飞机上看到的银川郊外那片漂亮红房子，就是“闽宁镇”。西海固地区生态逐渐恢复，自来水入户率达百分之九十九点八，森林覆盖率从八十年代初百分之三增长到百分之三十点六，苦涩荒原已然翠绿绮繡。扶贫带给宁夏的，不仅是富裕美丽，还有知识和比海更广阔的世界，二十四年来，闽宁对口扶贫新建扩建学校二百三十六所，资助学生九万多人。支教大学生说：“我用一年的时间，做了一件终身难忘的事。”
《山海情》是中国扶贫几十年历史的真实写照，是兄弟省份守望相助的真实写照，是人们用愚公移山精神，一方一寸打造美好生活的真实写照。二○一二年中国贫困人口尚有九千八百九十九万人，八年来每年脱贫规模逾一千万人，相当於欧洲一个中等国家人口规模。到二○二○年底，近一亿人口全部脱贫，千千万万个“闽宁镇”出现在中国大地上。人们用最土最苦的方式，书写着最为蕩气回肠的壮丽史诗，这是中国发展的终极密码。
剧中白校长带着孩子们面对戈壁滩喊叫着唱：“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裏，这裏有红花呀这裏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唱得我泪如雨下，扶贫事业带给孩子们的，何尝不是青翠可望的春天呢？
